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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加定
春意盎然,又见海棠花开。这花,真的够美、够艳、够雅,不愧是花中“贵妃”。
海棠花,雅号“解语花”,有“国艳”之美誉,从古至今,文人墨客题咏不绝。最痴迷的要数宋代大家苏轼,你看他写道:“只恐夜深花睡去,故烧高烛照红妆”,完全被海棠的风姿倾倒。 陆游有诗云:“猩红鹦绿极天巧,叠萼重跗眩朝日”,海棠繁艳的红花绿叶与朝日争辉的形象跃然眼前。金代诗人元好问在《同二辈赋未开海棠》中云:“爱惜芳心莫轻吐,且教桃李闹春风”,借未开之海棠,教育后辈不要学“桃李闹春风”而炫耀自己、追名逐利,而要像海棠那样耐得住寂寞,努力学习知识,适时表现自己。诗句虽然用语平易,却意味醇厚,耐人咀嚼。明代才子唐伯虎在《海棠美人图》中说:“自今意思和谁说,一片春心付海棠”,更是把海棠当作可以交心的朋友。而曹雪芹在《红楼梦》中正面描写白海棠:“偷来梨蕊三分白,借得梅花一缕魂”,写出了海棠得梨蕊、梅花之长的风度精神。
我见过的海棠树有西府海棠、金丝海棠、木瓜海棠、贴梗海棠等多个品种。尤是那西府海棠,树冠疏散开展,树枝婆娑,树皮光滑,花梗细长,盛开时花色粉红,好似抹上一层粉脂,低垂着脑袋,犹如佳人照水。还是古人说得好:“淡淡微红色不深,依依偏得似春心。”
近赏海棠,细悟得海棠花开有三重境界:含苞欲放时,花蕾嫣红,朵朵向上,有着一股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气势,好奇地从叶间探出小脑袋;花似胭脂点点,恰似豆蔻少女脸上的红晕。怒放盛开时,一身粉妆,有如孔雀开屏,又如晓之明霞,开得那么热烈、豪放、洒脱,当仁不让,不带一丝犹豫。落花飘零时,有如花雨,让人顿生惜春怀人之感,那一地的粉红花瓣,俨然柔肠百转、相思泣血的离人泪。
海棠在暖春里日渐丰盈,肆意地飞溅起七彩斑斓的霞光,温婉可人地轻饮甘露,淡粉的蓓蕾好似樱口微启,带着一抹甜甜的纯真,抑或俏皮、抑或优雅的绽放。水袖般的柔枝嫩条舞动起了满树婀娜,万千风情一朵朵地被抛洒开来,倚娇作媚地嫣红了窈窕的身姿。狂蜂追逐、浪蝶戏飞,海棠或将绿袖半掩,或把螓首低垂,顾盼流转间尽是烟行媚视的羞怯。
落霞满天的傍晚,手中香茗的清新混合着海棠的暗香,缠绵了我的嗅觉。有氤氲的香雾在眼底弥漫,看着迎来送往的金乌、玉兔交辉而错的片刻,人间岁月也被无情地更迭。光阴的沙漏在缓缓地流淌,世间的所有都将逃不过成为旧日追忆的殇。骄盛的阳光不止一次地爬过了海棠的娇嫩,留下了满树斑驳泛黄的肆虐痕迹。“花谢花飞飞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”,随着一抹渐褪的媚红在风中枯萎到飘散,海棠不多的几片枯叶已然是瑟瑟欲坠地吊在了枝头。舞尽媚红的海棠纵曾有过万般宠爱,今日,也难寻暗香浮动的昨日风光。
此刻,我俯身拾起泛黄在指尖的花瓣,轻轻地将它放进海棠树下的泥土,就在低头的瞬间,有一抹生命的绿色在欢呼着跳进我的眼底。刹那间的感慨中,我知道那是一粒孕育着生命的、稚嫩的果实,虽然是那么的弱小,但拥有她,海棠就足已拥有守望轮回的精彩与期待。恍忽间,已是尽洗铅华的海棠似乎在我眼中淡淡地微笑着,恬静守候的岁月是她灿烂生命的延续。来年,当某个晨曦的霞光中有微风在馨香里流动,娇媚的花妖海棠会舞动着她的水袖,再次抛洒点点瑰丽的嫣红,在轻吟浅笑间摇曳身姿,依然纵情地迷乱着世人的目光。
其实,人与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,或许那精彩只是曾经,但却是春光的景致里属于自己最美好的记忆。当阳光的斑驳翻来复去地晒黄了过往的鼎盛,曾经的艳丽将在静静的守望中感激着生命的奇迹。